沈鶴行被迫迎上喬漾的眼睛。

這雙淺眸裏盈滿了太多期待,直白、大膽，沒有一點兒含蓄。

沈鶴行心臟驀地一緊，像是有一雙手將之狠狠地攥住,腦海裏也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那晚夢境裏的點點滴滴。

在夢裏，她也是這樣直白,甚至是明目張膽,一雙纖弱無骨的手在他身上游走,每走一處,就燃起了熊熊烈火。

夢境之中的她與現在無二無別，一雙桃花眸媚眼如絲，一張紅唇嬌艷欲滴。

視線在她姣好的唇形上停留了半秒，沈鶴行沈著眸，喉結輕滾了下,下一秒就別開了頭。

“表哥,你真的願意嗎？”

沒聽沈鶴行回答,喬漾又問了一邊,聲音輕顫。

其實她已經知道他的意思了，可還是不死心,想要再問一遍。

“是。”

他嗓音低沈，帶了些喑啞，卻依舊悅耳動聽。

“那你看著我的眼睛回答。”

沈鶴行稍頓,唇角斂了斂,再度迎上了她的眼睛。

“是。”

這次，他回答的幹幹脆脆。

他怕再猶豫下，他就會順從了她。

那晚的夢，已經是明明白白。

喬漾眼眸裏的期待瞬間消失得一幹二凈，她松開手,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，“我知道了。”

她吸了吸鼻子，站起身來，把身上這件長袍脫下來還給了沈鶴行。

“時間不早了，我該回去了。”

她垂著眸，掩蓋了情緒，又故作淡然道：“明天還得早起練舞呢。”

“這裏C大挺近的，我就不陪你回去了。”

沈鶴行看了眼長袍沒接，“晚上冷。”

喬漾輕嗤了聲，帶著幾分嘲弄之意，“表哥，你以後還是別對女孩子說這樣的話。”

“挺讓人誤會的。”

她直接把長袍塞進了沈鶴行的懷裏。

也沒給沈鶴行說話的機會，喬漾轉身離開了。

她徑直往前面走，沒回頭。

沈鶴行看著她的背影，視線又落到她沒帶走的奶茶上。

最終也沒說什麽挽留的話。

…

回到職工宿舍時，已經九點了。

沈鶴行洗了澡，剛準備點上檀香時，卻發現他自己的檀香早已用完了，現在家裏僅有的，是喬漾送來的。

他僵持了片刻，還是放棄點香。

今天因為電影，又錯過了晚課時間。

沈鶴行走進書房，按下臺燈開關，啪的一聲後，暖白色的光源將整個書房照亮。

他怔忪了下，目光不經意地落到了開關處的名字上。

頓時心緒難平了起來——

他這間屋子到處都充滿了她的痕跡。

房間很靜，靜到他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聲。

片刻後，他動手將臺燈收了起來。

沒了臺燈，書房裏的光來源於天花板上的吸頂燈，吸頂燈的光不知比臺燈亮了多少倍，但這光也非常刺眼。

沈鶴行閉了閉眼，隨後攤開宣紙，提筆開始抄寫經書。

“……佛告文殊師利。譬如三千大千世界，所有草木叢林，稻麻竹葦，山石微塵，一物一數，作一恒河……”

起初他還能穩定心神，到後來宣紙上的字跡越來越潦草。

一本經書還未抄完，他就擱下了毛筆，拿起一旁的手機。

以往他在抄書時，手機是放在書房外的。

今天也不知怎地，他就想把手機隨身帶著。

沈鶴行朋友很少，微信裏除了群消息，基本沒有私人微信。

就連平時愛騷.擾他的喬漾，也沒有發消息。

他頓了下，點開了舒蜜的頭像。

沈鶴行：【幫我問下喬漾到家沒有。】

舒蜜這會兒得空，回覆的很快，【阿行哥，你是不是問錯人了？】

沈鶴行：【沒有。】

他再次重覆：【問下喬漾有沒有到家。】

舒蜜：【這事你自己也可以問呀。】

她記得兩人是有微信的，沒必要讓她這個第三方聯系。

沈鶴行看著聊天界面，半晌後，敲字回：【不合適。】

舒蜜收到沈鶴行的消息後，怔了半秒，隨即嘆了口氣。

看來她還是想多了。

她以為表哥縱容喬漾兩個月，估計是動心了。到頭來，還是喬漾的一廂情願。

【行，我問問。】

沈鶴行：【嗯。】

沈鶴行：【別說是我問的。】

舒蜜：【知道了。】

叉掉與沈鶴行的聊天界面，舒蜜又點開了喬漾的頭像。

舒蜜：【在幹嘛呢？】

喬漾回的很快：【剛到家。】

舒蜜試探性地問：【出去玩了啊？】

喬漾：【去看了個電影。】

喬漾：【嫂子這麽晚找我有事嗎？】

舒蜜：【嗐沒事。】

舒蜜：【想約你明天出去玩。】

喬漾：【最近可能不行。】

喬漾：【馬上要畢業了，我得準備畢業舞蹈。】

舒蜜：【行，那下次約。】

回完消息，舒蜜直接將頁面截圖發給了沈鶴行。

沈鶴行點開，看了眼內容，見她不是很難過的樣子，心突然放松了下來。

看完電影後，喬漾沒回學校，而是回了陽沁園的小公寓。

開了門，她甩掉鞋子，沒開燈，邊走邊脫衣服。脫到房間時，才取了件吊帶睡裙去洗了澡。

今天洗澡的時間磨蹭得有點久了，等出來時，已經十點了。

許是晚上和沈鶴行說的那些話，這會兒喬漾沒半點困意，她打開了電視，給自己找了部恐怖片。

剛選上電影，房門聲就敲響了。

是段其羽來了。

喬漾給她開了門，“這麽晚了，你怎麽來了？”

段其羽換了鞋子，走進房：“來安慰安慰你。”

她是了解喬漾的——

若是她和沈鶴行成功了，必定早拉自己出來慶祝了。

喬漾笑了下，“我看起來很難過？”

“那可不一定。”

段其羽嘖了聲，“有些傷心是壓在心裏的，等夜深人靜的時候，才會發作。”

喬漾：“……”

她咬了下唇，沒應。

話落，段其羽又瞥了眼電視，“這麽晚還看恐怖片？你不怕做噩夢？”

“睡不著。”

喬漾一邊說，一邊往酒櫃旁邊走去，“我哥的客戶前些日子給他送了酒，我哥又轉送給我了，正好你來了，請你嘗嘗。”

段其羽盯著她的背影，心下忍不住嘆氣。

還說不難過呢？

這都開始借酒澆愁了。

喬漾打開酒櫃，把酒搬了出來，一瓶瓶在桌上擺好。

“過來坐啊。”

她招呼上段其羽。

段其羽抿抿嘴，跟著坐了過去。

喬漾給兩人倒了杯酒，順便點開了電視上的暫停鍵。

“這酒不錯，平常人我都舍不得拿出來了。”

喬漾選的電影是典型的中式鬼片。

開頭時的劇情和氛圍都營造的不錯，就是演到最後，基本上是人嚇人。

電視裏響起一陣又一陣的驚叫聲。

段其羽揉了揉耳朵，她剛拿起酒杯，眼睛一瞥，就看見了喬漾通紅的眼睛，眼淚一顆一顆地啪嗒啪嗒往下掉。

她趕緊放下酒杯，遞了張紙給她。

喬漾接過紙，擦了擦眼淚，“這電影好恐怖，我都嚇哭了。”

段其羽又心疼又沒好氣道：“就我們兩人，你想哭就哭吧。”

喬漾：“不想哭。”

她一邊搖頭一邊喝著酒，“沒什麽好難過的，就是有點不明白。”

段其羽：“不明白什麽？”

喬漾撩起了眼皮，眸色裏添了些醉意。

她嘟了嘟唇唇，有些嬌憨可愛。

段其羽看著她如此模樣——

她若是是個男人，早就喜歡了。

也就是清心寡欲的和尚才不會喜歡。

喬漾打了個酒，“紅塵俗世有什麽不好的？人生在世，就應該快快樂樂的。”

“這又不是古代，非得遵守那套清規戒律，再說了和尚結婚又不犯法。”

“八小時工作制，他就不能把和尚當做一個工作，下班後想幹什麽就幹什麽麽？”

“……”

在酒精催促下，喬漾把晚上想說的話都說了出來。

說到這裏，她又忍不住笑了起來。

沈鶴行一項是嚴於律己，有自己的“規則”。

當初她確實看上了這張臉，後來才慢慢適應了他這些“規則”。

有了這些“規則”才塑造了現在的他。在外人看來，他或許是跟常人不同，清心寡欲、淡漠自持，可這樣的他才是有血有肉的。

若是沒有這些“規則”，自己也不可能追他這麽久，說不定早就放棄了。

喬漾醉眼迷離地看著段其羽，突然問：“我長得好不好看？”

段其羽：“……”

她頓了下，說：“再好看的美人對沈鶴行都沒用。”

喬漾讚同地嗯了聲，“倒也是，他可是個和尚，不近女色是正常的。”

當初她就不該死皮賴臉地去撩他，到最後被困住的只有她。

真是作繭自縛。

“那我沒撩到他，應該不丟人吧？”

“不丟人。”

段其羽不忍心，又安慰道：“你還是最漂亮的，忘掉沈鶴行，下一個更乖。”

喬漾抱著酒杯，嘿嘿一笑：“我也覺得。”

段其羽看著已經開始醉得說胡話的喬漾：“我明天就給你介紹更好看的。”

畢業在即，喬漾成天成天地泡在了舞蹈室。

回寢室後，洗完澡直接倒頭就睡。

她沒再提起過沈鶴行，也沒再去過C大。

那天晚上的事，周圍的朋友也心照不宣沒再提起。

每天舞蹈室、寢室兩點一線。

喬漾變得充實起來。

吃過午飯後，喬漾正準備回舞蹈室，就被迎曼叫到了辦公室。。

迎曼看著逐漸消瘦的喬漾，關心道：“喬喬，你最近心情不好？”

喬漾心驀然一跳，隨即搖了搖頭，“沒有啊。”

“瘦了不少”

迎曼仔細看了看她，“小臉也慘白慘白的。”

喬漾下意識地摸了摸臉，解釋：“可能是跳舞太累了，馬上就要畢業，緊張，睡不著。”

迎曼瞧她不像是說謊的樣子，這才轉移了話題，“對了，出國的名額出來了。”

聞言，喬漾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。

迎曼溫柔地笑笑，眉眼裏也有些高興和自豪，“是你。”

喬漾哦了聲。

一顆心重新放回到了肚子裏。

迎曼見她興致不高，咦了聲，“這麽好的事，你怎麽不高興？”

喬漾扯了扯唇角，“高興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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